有欲望的人是危險的。

蘇林希的計劃是，她放棄成為玩家之後，退出本輪游戲，然後在下一個世界裏換取技能，逆轉時間回去打敗明薇，這樣梁雅音就不會忘記她了，她們或許可以贏，或許可以永遠在一起。

她不知道。

她雖然很聰明，但是她卻依舊想不出問題的答案。

殷寒沒有說的是，逆轉時間的界限是很明顯的，殷寒獻祭了一只眼睛，也只能倒回去一個多小時而已。

就算是蘇林希把她全身都獻祭了，她也不能回到當初去贏得那次比賽了。

輸了，就是輸了，拒絕認輸的代價是巨大的。

在梁雅音尋找蘇林希的時候，宿之靈也在尋找梁落笙。

梁落笙是梁雅音在這個世界裏的長姐，她少年的時候就和梁雅音格格不入，等她到了一定年紀，事業有所作為的時候，梁雅音又跳出來毀了她的一切，把她最親的大哥送入監獄，把她的丈夫毀掉，把她一生的心血徹底摧毀，她清醒的時候和梁雅音彼此憎恨，等她終於瘋了，她們卻又是聯系緊密的姐妹了。

宿之靈心裏清楚，想要牽制這個世界裏的梁雅音，就只能從梁落笙身上下手。

梁落笙是個瘋子，瘋子大半的時間都行蹤不定，這也意味著她既不會好好吃飯，更不會好好睡覺，宿之靈淩晨四點的時候去找她，徹夜營業的酒吧已經打烊了，服務生累得在椅子上睡著了，而梁落笙一片混亂的房間裏，她卻依舊穿著寬大的睡衣，正哼著歌給芭比娃娃換衣服。

宿之靈把門悄悄開了一個縫，然後把一塊切好的草莓蛋糕放在門縫裏，耐心地等著梁落笙發現它。

梁落笙玩娃娃玩得很專註，沒多久，她聞到了一陣香味，開始在屋子裏四下尋找著蛋糕的蹤跡。

她被門口的蛋糕吸引了，一點點爬了過來。

草莓蛋糕小小的一塊，放在盤子裏，形狀很漂亮，非常吸引人。

梁落笙因為總吃甜食蛀牙，梁雅音一直禁止她吃甜食，好不容易摸到一塊，她自然高興壞了。

梁落笙用手捏起那一小塊蛋糕，整個塞進了嘴裏。

她披散著頭發坐在門前，睡衣半掉在肩膀上，嘴角邊沾著奶油，像個不懂事的孩子。

過了一會兒，她又聞到了蛋糕的香氣。

她偷偷地打開了門，看見走廊裏拎著一塊蛋糕宿之靈。

梁落笙高興地說：“你來啦！”

她的眼睛實在是過於明亮，搞得宿之靈很有罪惡感，她好像是一個誘拐小孩的綁架犯，用糖果和風車來吸引天真無邪的小孩子的註意。

宿之靈晃了晃手裏的蛋糕袋子，問道：“要跟我出來嗎？”

梁落笙點了點頭，乖巧地跟在她身後。

宿之靈看了一眼在酒吧裏打瞌睡的服務員，牽著梁落笙的手，無聲地走出了酒吧。

這件事，絕對不能讓梁雅音知道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早上六點，蘇林希背著書包，站在公交站前，等著上學的公交。

她的臉色蒼白，眼下烏青，很明顯是一夜都沒怎麽睡好。

這時，早晨嘈雜的人群裏，忽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：“下周就是最終的考試了。”

是殷寒。

蘇林希回過頭，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人群中的殷寒，微微皺了眉：“你來做什麽？”

殷寒從人群中擠了過來，說道：“勸你參加最後的考試。”

蘇林希心煩意亂地轉開了眼睛，說道：“用不著你管。”

人群裏，殷寒微微偏了頭向她，說道：“有件事情你要想清楚。我知道你的意圖，你想直接放棄這一輪的比賽，然後重新獲取玩家的身份，獲得技能，回到過去打敗明薇，但是你得現實一點。”

蘇林希沈默不語。

殷寒說道：“聽著，梁雅音已經忘了你了，你對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，她現在有她的生活，她的工作，她的家庭，你懂嗎？你貿然出現只會大亂這一切，而且時代已經不一樣了，你怎麽知道她想要記起你？沒準她覺得忘了你很好，她現在是審判者了，她永遠不會輸了。”

蘇林希猛地怒道：“你懂什麽？”

殷寒擺了擺手，說道：“好，就算是我不懂你們之間的事情，有一件事我知道。只要你願意參加這一輪的競爭，你就一定能贏！聽著，我知道我這一局輸定了，我不在乎輸贏，但是關鍵是，關鍵是，你贏了，你就可以打敗明薇，她會被審判者制裁，你明白嗎？我是為你好。”

蘇林希冷笑了一聲：“為我好？”

她逼近了殷寒，一字一句地說道：“你根本不是為我好。你只是想用我的技能打敗明薇，然後你借機報仇。”

殷寒露出了狡猾的笑容：“好，我承認，就算是這樣，我也是在阻止你做傻事。”

蘇林希向著公交就大步走去。

殷寒一把攔住了她，說道：“如果你不相信我，那你至少應該相信梁雅音。她過得很好，你忍心打破這一切，讓她重回競爭之中去嗎？”

見蘇林希開始猶豫，殷寒又深深地望著她，說道：“相信我，我能證明給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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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拾一新的房間裏，梁落笙坐在地上，嘴角沾著蛋糕漬，懷裏抱著洋娃娃。

蘇林希看向梁落笙，她生得很美，亞麻色的頭發披散在肩上，灰藍色的眼睛格外漂亮，混血的臉蛋配上白皙的皮膚，明明年紀已經不小了，看起來卻像是一個小孩似的。

蘇林希懷疑地問道：“這是誰？”

殷寒說道：“這是梁雅音的姐姐，她的精神不是很穩定，心智像個小孩子，你不要嚇到。”

殷寒蹲到了梁落笙面前，輕輕拍了拍她的頭，柔聲問道：“阿笙，你能給我講講你和你妹妹之間的事情嗎？”

梁落笙玩著娃娃，頭也不擡地說道：“小的時候她拿我的衣服穿，她很煩，拉著我又哭又鬧，所以我就拿出我的東西來打扮她。”

她說到這裏的時候，磕絆了一下，歪頭開始回憶什麽似的，繼續說道：“她以前總是被欺負，穿得也很難看，可是我把她打點好之後，我才發現原來她那麽好看，我帶著她去游樂園，帶著她去餐廳，無論走到哪裏，我都告訴那裏的人，她是我的小公主，我是她最忠實的騎士。”

梁落笙說著，在娃娃的衣服盒子裏翻了翻，翻出一個古舊的發簪來，說道：“喏，這是我用來保護她的寶劍。”

蘇林希看著那個小小的發簪，她幾乎都能從那老舊的發飾身上看到那深埋的感情，第一次穿裙子的小女孩，被姐姐牽著手出門，驕傲的小模樣，想象著她如何在陽光下自豪地仰著她美麗的面龐，炫耀著那公主的裙擺，身後忠實地跟著亦步亦趨的騎士，那是何其美好。

那種感情刺痛了她。

她躲開了梁落笙的眼睛，力圖讓自己冷靜下來，可是她做不到。

蘇林希深吸了一口氣，又恢覆了理智，她冷漠地說道：“那又怎麽樣？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，這裏的人認為我是他們的女兒，他們的記憶裏有我小時候生病的片段，那又怎麽樣？不過是系統的設定罷了。”

殷寒說道：“可是這一切，對梁雅音來說都是真的，都是真實留在她記憶裏的往事，那是她快樂的記憶，你懂嗎？她在這裏很幸福，只有你，只有你自私地不幸福而已。你來到這個世界那麽久，你一定來看過她，為她做過調查吧？她有多努力在為自己的生活打拼，別人不知道，你難道還不知道嗎？”

蘇林希正猶豫的時候，梁落笙忽然冒出來一句：“我的糖呢？”

她眼巴巴地看著殷寒，說道：“我們說好了的，我講一個好故事，就有糖吃。”

蘇林希幾乎可以看到，殷寒和宿之靈的神色一瞬間就變了。

只有梁落笙還在好不知情地拉著殷寒的手，眼巴巴地問道：“糖呢？殷寒，糖呢？”

殷寒陰下臉，對宿之靈說道：“鎖上門，別讓她跑了。”

蘇林希猛地一個激靈，掉頭就向門口沖去。

她真是蠢，她竟然想相信那個荒唐的故事，她瘋了嗎！

她沖出了屋子，立刻沖向來路，然而小區裏的路錯綜覆雜，她很快就迷路了。

宿之靈的體力很好，她很快就追了上來，蘇林希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可以跑了。

蘇林希正在全力逃跑的時候，身後的宿之靈喊了一聲：“蘇同學，你誤會了，你回來，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……”

蘇林希一回頭，發現宿之靈已經不跑了，她的手裏拿著一只弓，正拉開弦，對準了自己。

蘇林希咬了咬牙，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。

她閉上了眼睛：

【系統，我要放棄競爭。】

眼前浮現了一行字：

【確認放棄競爭後不可逆轉，你將只剩下一個任務，選擇NPC成為玩家，是否放棄？】

蘇林希選擇了放棄。

宿之靈拉開弓，看著蘇林希閉著眼睛，忽然倒在了地上。

她的形象閃了一下，仿佛代碼出了問題，整個人消失了。

宿之靈笑著放下了弓。

這時，殷寒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，問道：“快快快，她還在不在競爭這裏面？”

宿之靈打開頁面看了一眼，蘇林希已經不在玩家名單裏了，她從最強悍的玩家，變成了一個普通人。

宿之靈說道：“不在了，她放棄了。”

殷寒抱著肩膀，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，扭頭看向宿之靈，笑道：“我們配合不錯嘛。”

宿之靈張了張嘴，正要回答，殷寒又說道：“這些人就是這樣，你越是讓他們做什麽事，他們就越是不做，越是攔著不讓他們做蠢事，他們還偏偏就死也要做，仿佛你攔著他們是要害他們似的。”

宿之靈及時地閉了嘴。

喲，某人還知道這個道理啊？

殷寒又說道：“你看我，我就很冷靜，從來不做這種傻事。”

宿之靈：……

行吧，你開心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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